今天2016年10月20日。不经不觉，踏入十月底了，又到了新一篇的《三塔》。

CLECSS今天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的第三十八章《李郁斐》。这期我们看看律师的交际手腕。之前我们CLECSS很多关于律师交际的文章，不知道李律师有是否用上呢？《三塔》的粉丝可以在文章底部打赏给作者“他/她不想说”。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本期正文：

三塔（38）：李郁斐

小说《三塔》所有连载前文可见CLECSS公众号“人文”栏目汇总。

李郁斐从来不失眠的。

倒也不是习惯好。虽然李郁斐是主做诉讼的合伙人，不大需要在办公室里加班。但出去应酬扩大加深交际还是很频繁。

然而，李郁斐天赋异禀，即便前一天晚上陪客户出去喝了老酒唱了K，凌晨到家洗个澡后上床20分钟内还是照常自动睡着。第二天到了7点半则自然醒来。几十年雷打不动。

今天却颇为特殊。

昨夜11点李郁斐便关了灯想养精蓄锐，但居然兴奋地一夜没睡。到了早上五点，他听得阳台上忘关的窗外传来黄浦江上悠扬的汽笛声，就已按耐不住。迅速地在床上坐直，便翻身下来。只觉得浑身有力，丝毫不受一宿未眠的影响，仿佛20岁的小伙。

洗漱完毕，李郁斐打开衣橱。见得一套请波特曼酒店里老裁缝做的深紫绛红的西服，想了想，选了条亮红色的领带，摆好装备就专心烫衬衫。待得衬衫唰平，袖子到肩膀的线如大阅兵的士官们阵列般笔直，李郁斐露出笑容。挂上衬衫，才转身去厨房喝了清晨的第一杯水，随意地啃了个苹果当早餐。

西装笔挺地锁了门走进电梯，李郁斐抬腕一看，6点不到。很是满意。再打开LV男式公文包，里面手机、钱包、钥匙包、车钥匙全在，他放心地吐了口气。

走到小区院落里去取车，老远就看到隔壁楼的梁家阿伯正带了条叭儿狗哈利在散步。叭儿狗也仿佛知道车辆好坏，愣是眼睛都不斜地掠过旁边的国产车，直冲到李郁斐的大奔。瞄准了后轮翘起了后腿就尿。梁家阿伯没注意到车主正在缓缓走来，也不训斥。

李郁斐不作声，平静地走了过去。

“梁老师，那么早就遛狗啊？”李郁斐走近了，才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梁家阿伯背脊一抖。见到是李郁斐，不由不好意思地先赔笑道：“啊呀，李律师今朝那么早就出门啊？”他一面用左脚踢踢哈利，一面打量着打扮得山青水绿的李郁斐。

不待李郁斐发火，他又笑道：“哦哟，李律师今朝浑身名牌，出庭咯？”

李郁斐不气反笑：“哈哈，没，没。”

李郁斐见老梁已经在招呼叭儿狗，而且车后轮上也就沾了些狗尿，加上今天心情确实格外好，便不计较地笑道：“儿子今天回来了，去接机场接儿子，晚上再陪我参加事务所里活动。”声音洪亮，器宇轩昂。

老梁眼睛一亮。“啊，恭喜恭喜！不是在澳大利亚读书么？毕业啦？”

李郁斐开心地说：“大四来，这趟安排了到上海实习，帮他联系了实习单位，个么就飞回来了。”

“嗲，嗲，嗲。估计你儿子也长了老大了。”梁老伯凑近李郁斐，接过后者发来的中华烟。

李郁斐也不作答，点头不止，才取出钥匙开了车门。

老梁转身招呼哈利回家。他是没见到。李郁斐此时满脸笑容，近五十年功力的皱纹堆满了他的面容。

清晨的上海交通才是真正的好。李郁斐叼着烟，一脚脚猛踩油门，穿过新建路隧道，再转往世纪大道，再开上杨高路，随即顺着指示牌驶向浦东机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快要抵达浦东机场的时候，他才打开大奔的前排车窗和天窗，让窗外的风放肆地吹拂自己，也顺便吹散车内的烟味。

站在浦东机场二号楼到达处，出乎李郁斐意料的是倒早有一大群同样来接机的。他找了个最靠近出口的位置，拿出手机查了查。航班准点，应该刚刚降落。再看看自己西装西裤上并无灰尘，衬衫也笔挺很有型。整了整领带，便满心欢喜地等待儿子出来。

等待了快二十分钟不止，李郁斐方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不免有点紧张。上次看到儿子真人还是大约十来年前。那是父亲老李去世的时候，离异的李郁斐找到前妻亲戚帮忙打招呼，前妻才同意让当时还是中学生的李小勤一个人从墨尔本转机飞到上海，与李郁斐一起参加爷爷的追悼会。

李郁斐想起当时的李小勤，心里不免还是又好气又好笑。小鬼在上海念书念到小学两年级便随母亲移民到澳洲。十来岁再回上海时，上海话普通话都已生疏。语言这个东西，全靠环境。2007年小李回上海，满口上海话里还有90年代的“切口”，不少词汇已是当时上海滩不再用的，闹了不少笑话。

李郁斐盯着出口处三三两两走出的旅客，直到好久，都没见人出来。不免焦急起来。他掏出手机，便打开微信发消息，但又担心儿子还是没习惯用微信会不回，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正开始着急的档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阿爸!”

李郁斐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人，带着个棒球帽，不合时宜地穿着一条篮球裤，上身则是一件连帽衫，正看着自己笑。李郁斐微微抬头才注意到儿子小勤块头见长，皮肤被澳洲的阳光晒得黝黑，已是一个超过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简单地背着一个双肩包，只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自己面前。

“小勤！”李郁斐愣了一下才叫了出来。不待儿子反应，便一把上去抱住儿子。实在满心欢喜。

两人十来年不见，虽是通过手机和网络并未断了联系，但毕竟李小勤平日里中文也说的少。李郁斐此时又心情激动，自己都不记得在两人一同去地下取车的路上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不断地问儿子飞机是否顺利，时差感觉厉害哇，哦澳洲就差3个钟头对哇，为啥只带了这么一点行李，飞机上吃得好哇，怎么寒露过了都还只穿了个短裤过来云云。儿子倒也老实，一问一答，一边大步拖着行李陪着老爸去取车。

问了第三遍饿不饿，得到同样的否定回答后，李郁斐才放心地在后备箱里放好儿子的行李。看到儿子绑好安全带，再才转动钥匙点了火启动大奔往市区开。

李郁斐小心地驾驶着，始终没让车速超过60码。瞄见李小勤打开手机不断再发微信，才问道：

“小鬼头微信现在用得蛮熟的嘛，澳洲赤佬也用微信了咯？”虽是粗俗，语气却充满溺爱。

李小勤头也不抬：“没呀。你朋友董老师面试时就建议以后微信联系，而且他部门里同事好像都是用微信嘛，也把我拉进他们一个团队的组了呀？这个App很好用，我同学朋友里现在用的人也多了啊”

“组？”李郁斐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额呀，Group。”李小勤停下手机，一边看车窗外不断向后飞去的上海清晨景色。

“哦哟!”李郁斐忍不住。“是群！微信群！晓得哇！”两人在车里不由一起笑了起来。

“先回家咯？”李小勤一边把手机塞回裤兜，一边仔细打量大奔方向盘边上李郁斐安放的一尊小型金底坐佛玉雕。

李郁斐看着路前方，有点担心市区交通会随着上班人流开始繁忙。“对，先让你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爸爸再带你去南京西路吃中饭。”

他看着快开到杨浦大桥，才说道：“下午爸爸就出去开个短会，晚上再到家里接了你去我们事务所的招待酒会好哇？”

“啊？”小李不解地问道:“啥酒会？我还想约董老师吃晚饭来，下周不就去上班了嘛，我想先去打个招呼的。”

李郁斐对儿子已经开始懂得人情世故十分、十分满意。

“不要紧的，董老师也不是你想约当天就能约到的。夜里是事务所和美国赤佬合并的招待酒会，陆家嘴国金中心顶楼的酒廊。我事先就请了董老师了，正好你好拜拜山头！”

“哦。”李小勤应了声。

“他们除了看重你专业对口英文好，其实还有其他原因。”李郁斐见儿子对酒会并不感兴趣，便放慢语速，故意卖个关子。

李小勤不回答。虽说自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但近几年随着李郁斐与前妻关系的改善，李小勤也不断增多了和父亲的沟通。今年早些还使用上了微信，不时看到李郁斐跑东跑西开庭发来的中国各地景色，或是山珍海味的照片，再或是几乎每天一篇的各种微信文章，大体是唠唠叨叨地以人生经验、心灵鸡汤为主。他也逐渐了解到李郁斐喜欢用戏剧性地方式对话。有时不理他，他反而说出来的速度会更快。

李郁斐见儿子默不作声，也就直接说了：“他们啊，正有意要到澳洲收购，主要看保险公司。你专业对口，正好进去帮助他们研究澳洲市场，回头等收购成功，抓住机会正式入职，派回去就嗲来！”李郁斐开着车，也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李小勤皱了眉头：“我其实是想多在上海学习学习，顺便中文特别是写作能练练。”

“这又不矛盾！”李郁斐中气十足地回答。“关键是你要好好表现，中文写作，你多和我发发微信不就OK了吗？”

见下了杨浦大桥交通指示灯上似乎一路畅通全是绿色，李郁斐才放松下来。

他开了无线电放歌，心里却在盘算。

若是这次通过把儿子“安插”到老董那里实习的方式顺便搞下这单澳洲的收购，光转介给合并后的澳洲同事，便已是一个不错的“投名状”。虽然这个转介似乎也未必能再如过往唐伦所里的分成机制可以现金提成，但也至少可以在老唐和一帮老外面前显显自己的能耐。儿子想要的实习经验也一并搞定。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不枉费他两次给老董送去的拉菲。

顺便，只是顺便，李郁斐其实拉着儿子参加酒会还有另一个目的。这件事自己其实已臆想了良久。今晚老唐全家也会参加酒会。正好是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介绍给老唐和老唐女儿晶晶的绝佳机会。两人年龄没差两岁，又都是有海外经历或背景。想必能有共同语言。若是能擦出火花攀门亲事，对自己的发展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这件事不能和儿子明说。儿子嘴倔。这种事情一旦明说，搞不好儿子连酒会都不想去。

反正，全是一盘棋。凡事得顺着反着找出最佳方案和手段，这才是李郁斐的“核心竞争力”。

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