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正文：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三塔（42）：陈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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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抽完烟，掐了烟头。他转过身，向一边站着没说话的田月问道：“里面去坐吧，外面空气实在太差了。你身体还在恢复中，犯不着陪我呼吸这‘祖国的霾’啊”

田月只是微微一笑。两人便朝天台一侧的玻璃门走去。还没走近，就见李郁斐满面红光地走过来，一把拉开玻璃门。

“哎哎，你们两个怎么在外面呀？谈什么那么神秘呀？”李郁斐似乎喝了不少，舌头虽然还没变大，但嗓门已经显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陈克早知道李郁斐的酒量一般，只是兴致容易高，便只是浅浅一笑，走了上去。

“阿哥，没啥，田月和我聊两句合并的事。你们见过吗？田月之前和我还有唐老板是柏恒所一起的，然后早两年在美国的一家基金公司任职。现在也是我们交易部的大客户呢。”说罢，陈克欠身招呼田月和李郁斐认识。

“久仰大名！”李郁斐掏出一张纸巾擦擦嘴，一边伸出手，握着田月的小手晃了两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听说老唐当年在柏恒有一男一女两个得意门生，男的么就是现在的陈老板，而你的名字在Claudia还有老唐嘴里也经常提到啊！”

田月被李郁斐的夸张逗乐了。一边笑地颤着一边回道：“您一定是李律师吧！在我这您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哦，陈克和唐老板提到你好多次了。今天终于见了，实在荣幸！”

“嘿嘿，是哇？”李郁斐放下田月的手，转身引两人进Lounge的室内会场。“伊拉两个一老一少经常在你这里说我坏话是哇？”

陈克还没来得及辩解。田月就接过去说道：“哪里，哪里！李律师真会开玩笑。唐老板和陈克都说您是上海滩诉讼和争端解决界的‘老法师’，之前我们基金签下唐仑所聘用协议的时候唐老板和陈克还拿您这里的诉讼业绩来作为一大卖点呢。”

李郁斐这才咧开嘴巴笑笑。拍拍陈克的肩膀，帮两人拉开天台的玻璃门。

“喏，老唐叫你过去一起。”李郁斐朝会场签名墙主席台那里努了努嘴。“电视台要访谈几句，老唐说你要站上去的。”

“George！来来来！”老唐站在一块签名墙前，老远就看到陈克，拿着话筒叫着，一边朝他挥手。

陈克微微一惊。见周围嘉宾、领导、各路来客都盯着自己。他倒有点不好意思，在空调很暖的Lounge里脸也有点红了，赶忙穿过人群向签名墙那走。

李郁斐此时十分放松。他见田月在一边站着不声不响，手一招便叫来侍者，给自己又抓了杯香槟，才问田月想喝什么。田月也不见外，只是要了杯温水。

“侬好像蛮早就不做律师了对伐？”李郁斐习惯性地说起了上海话。

田月不动声色，只是用普通话回道：“对，我美国那里读完‘老流氓’后做了一小段时间律师就‘上岸’啦。在这家基金已经好几年了。”因为和李郁斐不熟，她完全没提过世的丈夫的事。

李郁斐若有所思。两人听着老唐在签名墙那里洪亮的笑声，又远远看着陈克两手局促地背在身后，但一对老少组合还是颇为配合默契的样子。

“陈克，努力还真是很努力呀。”李郁斐感叹地说。

不等田月接话。他又说道：“之前觉得他唯老唐马首是瞻，样样事体听老唐的，我还有点替他担心。还觉得不会是被老唐拿来当个‘挡箭板’的吧？这几次小陈跑美国，谈定合并协议，又组织协调唐仑内部重组，才觉得老唐选他出来确实有道理。”

田月是知道李郁斐曾经就老唐选陈克作为唐仑所管理合伙人处理与柏恒的合并事宜是有意见的。按照Claudia的说法，“拍过台子的”。

她见李郁斐既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不禁觉得好笑。便问道：“哦？那李律师为什么会觉得选他合适啊？刚开始时我也听说所里不少同事也挺担心他年纪轻，又不是在海外念过书，会经验不够呢。”田月语气尽量诚恳，完全没让李郁斐觉得有调侃的意味。

李郁斐示意田月一起到旁边坐下。又呡了一口香槟，才说：

“喏，侬也是在上海做过好几年律师的，对吧？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经常被人说是越老越值钱，姜越老越辣，所以年纪大一些，经验足一些，对律师是有正面作用的，侬同意哇？”

田月知道李郁斐是想和自己“分享”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正好没事，就顺着李郁斐的说法说：“没错啊，律师嘛，天天做事，也在天天积累经验，等于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所以3年级的比1年级的强些，5年级的又比3年级的资深不少。总体上年纪和律师干得好坏是有联系的呀。”

李郁斐得意地在一旁笑。他先不点破。转头看了看，发现儿子李小勤正陪着老唐的太太在几米开外站着仔细听老唐和陈克回答记者提问。

他再转头过来说：“错了哦。”顿了顿，才续道：

“你这个说法，不是全对。”

田月也来了兴趣，问道：“哦，李律师不妨说说您的高见，也让我学习一下。”

李郁斐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你看哦，首先，假设由两家10个律师的律所，你会选择10个都是45岁的律师事务所，还是10个里面5个略年轻些，3个略资深些，剩下两个是合伙人的所？”

“啊，哈哈，哪有100%都是资深律师或合伙人的事务所呀，很少见的啦。”田月笑了起来。

“有额，但估计是专做特定地区诉讼的诉讼所，但这种所做不大的，区级诉讼所，各自做各自一块。”李郁斐分析道。“全都是资深律师的事务所，即便有，也有好几个硬伤，使得他们天生做不大的。”

李郁斐挪了挪椅子，靠近田月说道：

“你看哦，10个资深律师，各个收费都贵；而10个律师按照年龄、比例进行匹配，反而实现服务价格的差异化和内在环境的多元化。客户不会为小案子或小交易找资深律师的，有时年轻律师有年轻律师的优势，价格弹性本来也是优势。对吧？”

田月点点头：“嗯，这个我同意的。”

李郁斐来了劲，继续说：“所以，要打破的第一个思维定式就是：‘律师越老越值钱，这句话不全对。’逻辑上最好反驳的一点就是：‘律师值钱，不代表客户为了简单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一定要全额付钱’。有的客户是来买鲍鱼鱼翅的，有的客户就进来吃碗小馄饨，你说我有道理哇？”

不等田月表示同意，李郁斐又说：“所以你看，市场上好一点的所，梯队建设是最重要的。不少事务所扩张时盯着市面上的合伙人招、招、招，这个没错，这个是为了增大业绩量。但业绩要靠团队来做。你想，像我的团队，两个高级律师一男一女，中英文都OK，一般技术问题上各自能搞定不同类型的客户。下面两个专属助理，必要时我们还能问老唐他们交易部借人用。我么，除了管理，主要是处理最棘手的‘实务攻关’。所以，助理准备文书，高级律师保证质量，我么就看看有没有增值服务机会。有时客户接受按时间付费，我们团队也尽量按照一定比例来排布工作量和各级别律师的小时数。你想哦，要是团队里五个人个个都是高级律师，人人年龄一样，费率一样，客户不会觉得怪嘛，而且有些跑腿的事也收几千块一个钟头，啥人会付哦！”

田月表示同意：“是的，服务业嘛。梯队建设等于为客户的具体需求准备了具体的专业人员分工匹配。李律师，您这个梯队建设很符合‘精准营销’的概念呢。”

李郁斐只顾笑，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啊，青年律师也很辛苦，5个青年律师招进来，除非业务量能扩大，否则晚个三、五年只升一、两个做高级律师是很正常的事情。其他的么，只能要么主动淘汰，要么被动离开。好在你们这一代律师选择多呀，去法务也可以，自己创业也可以。”

田月若有所思，她环顾四周。自己又留意地看了看。当年和自己及陈克一般大的律师，进柏恒时是一共4个。如今，自己上岸不再担任外部律师，陈克在唐仑所找到自己的位置，但另两个同龄人，确实已经不在柏恒。这么来看，1/4的升迁比例，和李郁斐说的5个里面升一到两个相较，这个说法确实并不为过。

“你晓得哇，我一开始对合并这种事情是有反感的。老唐本来还好沟通，大家上海人。他毛病生好现在香烟老酒都不吃，但坐下来一杯茶聊聊还是能说通的。合并这种东西，上面要加不止一层外国人，麻烦许多。”李郁斐调转话头，回到主题：“但你想，老唐和老黄都是柏恒出来的，我和另一位合伙人都是做国内业务，英文不行。要我们四个人去主谈合并具体条条框框，老唐谈出来的条款我搞不好要头皮翘不答应，我们自己去谈又谈不下来，你说对哇。”

田月微笑道：“李律师多虑了。不过这么一说，让陈克去谈好像是方便一些，您四位再内部探讨解决分歧就可以啊。”

李郁斐觉得“分歧”二字还蛮刺耳的。但因为田月已是所里客户，又是老唐和陈克旧识，知根知底，便没多说闲话。“对呀，小伙子么英文总归比我们好，又是做交易律师出身，感觉他把这合并也当一个交易来管理。之前还给我们发Excel表格一项项列清那些问题要那些所里同事确认，细节管理得好。这种桑活，阿拉这种老一辈律师弄不来的，哈哈，哈哈。”

“这是他强项。仔细。”田月隔着周围的宾客看了看签名墙呢，见陈克已经接受完了采访，正和老唐在合影，也笑着说道。

“所以呀，小伙子30多，虽然市面上这个年龄做管理合伙人的少，但他在唐仑正好倒是能出来扛下合并这个事情的人。体力和仔细程度又够，我们四大元老在背后出出主意就行，这个安排还是科学的。”李郁斐也转过头，看看陈克和老唐。

他转过头，朝田月笑了笑。加了一句说道：“但是他哦，就是不大会说话，吹牛也吹不来的，你说对吧？”

田月也笑了出来。

李郁斐好似很来劲地说：“所以呀，既然你现在回上海了，作为老同事和老朋友，要多帮帮他咯？业务上是，业务外也是，对吧？”他还特地在“老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眼里带着善意。

田月倒不好接话了。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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