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七月五日。各位CLECSS 朋友们周日愉快！

CLECSS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自从《三塔》推出以来，一直深受读者欢迎。在《三塔（8）：开价》，作者会讲述陈克律师面对律所合并的问题。律所合并近年是法律界的热点，大家不容错过！大家要了解故事的来龙去脉，可以点击左下方的“阅读原文”，重温【CLECSS #299】，【CLECSS #315】，【CLECSS #330】，【CLECSS #345】，【CLECSS #360】，【CLECSS #376】及【CLECSS #391】《三塔》的前七章。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陈克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最近上海雨多，似乎天花板一角有了水渍，住在顶楼就经常有这烦恼。陈克觉得这水渍看久了居然有点像人脸，不免心中切切。手一伸，抓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早晨6点49分，离闹铃响还有11分钟。

反正睡不着，决定起床。他一个翻身，伏在在床边呼哧、呼哧做起俯卧撑来。清晨俯卧撑是一个新习惯，虽说塑形远未有成效，但显然每天早上这么锻炼几下却也让陈克感到这个新习惯至少比过往几年来那起床一根烟要好很多。

一个个数到30，陈克起身。拉开窗帘，小雨。他走出卧室去冲冷水澡。冷水澡是陈克的一个老习惯。莲蓬头里冷水冲下来时，自然先是一阵难熬，未必人人享受。一待全身湿透，则从身体里面逐丝感到温暖，逐渐足以与体表的低温抗衡。陈克双手撑着墙，让冷水从后颈向下流淌。

洗漱完毕，刮了胡子，套上T恤和牛仔裤。就着冰箱里的冷牛奶，胡乱嚼了几口昨天买的饼干。快到八点，抓起放在门口茶几上的钱包、手机、车钥匙，他急着出门。

老唐恢复地还算比较稳定。由于自家产权别墅在上海近郊，照顾多有不便。老唐和君兰两人于是搬到浦西淮海路附近一处朋友空关的花园洋房静养，专门请了护工照料，并不时接受医生随访。女儿晶晶还在上本科，忙于学习和课外活动，则继续自顾自“留守”松江大学城，鲜有机会来市区。

陈克给车打上火，绕着被小轿车、面包车和助动车塞得横七八歪的小道，缓缓开出小区。周六八点出头的上海，复兴路隧道里向浦西方向车流稀疏，一脚油踩到100码。不出30分钟，陈克已在洋房后门前停好车。早知今天不堵，其实可以多睡会。

君兰听到门铃过来开了门，带着陈克穿过有点昏暗的走廊来到内院的门廊。走到门口，内院里一片绿色，满是树木藤蔓。配上小雨滴沥，空气颇为清冽。门廊口安了钢化玻璃顶棚，老唐在其下早已在藤椅上坐好，面前一张小桌，零散放这些文件、杂志和早餐。

老唐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除非仔细观察，也无法一眼看出他嘴角略斜。倒背头倒是丝丝不苟。应该还是大病尚未痊愈的缘故，老唐语速很慢。陈克简直有点不习惯。

“小陈，坐吧。吃早饭了吗？”老唐用眼神向陈克示意小桌上的法国吐司、果酱、橙汁和水果。

陈克历来不喜欢和老唐边聊边吃，从未觉得吃着舒爽。虽然家里的饼干显然不够管饱，但陈克还是摇了摇头，笑笑坐了下来。

君兰端来一杯黑咖啡给陈克。坐在老唐身旁，她温柔地“逼”着老唐又咽下两口哈密瓜，才抓了小桌上的英文版ELLE，悠悠踱到门廊另一端的摇椅坐下，专心看图片，不再理唐、陈两人。

老唐穿着丝绸的褐色睡衣，左手搭在椅把上，右手缓缓地抬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慢慢说道：

“Charles的《意向书》我看了，你怎么想？”他盯着陈克。

陈克两手架在自己的双膝上，回道：“有点出乎意料。我没有想到柏恒会提出商谈合并。。。”

老唐大概是想习惯性地挥挥手，但显然右手还不是最听使唤，于是又慢慢放下。“柏恒想有‘全功能’的中国平台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建议我看，不稀奇。”

“但是，”老唐慢慢咽了口口水，续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合并对于唐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克不语。多年的合作早让他摸清了老唐的脾气。其实，老唐的问题，有时不是问题。老唐的笑容，大多情况下也绝非赞同。好比下棋或是猜谜，若不多想想老唐想表达的真意究竟是什么，他定会让你吃点惊，甚或是吃点亏。这样的教训，陈克亲身或是目睹，不下数十次。

“凡是合并，必须双方有交易。”老唐语速还是比较慢，一边示意陈克帮他递过桌上的果汁。

慢慢放下杯子，顿了一下，老唐才说：“自贸区或瑞士法合并结构，内部业务推介系统全面连接，范本和专有知识共享，人员互访交流。这些看起来很FANCY，但这个《意向书》根本没提真正的‘交易’在哪，对吗？”

陈克看了看桌子，确认老唐已将杯子放稳，才回道：“您是指合并后的业务分成和专业人员的薪资结构吗？”

老唐点点头：“这是那胖子故意不写清的两点。等我们去开价呢。当然，这个trick我很早就教过你。。。”

陈克笑了：“是的，老板。‘谁先开价谁先死’！”

老唐眼里有了笑意。问道：“我们几个权益合伙人和你投资唐仑所多年。几个内部系统整合就算完成合并？这么个合并，却完全不提是否给创始人的premium来补偿过往的投资？胖子历来喜欢这样谈判，从不主动透底。呵呵，你觉得该怎么办？”

陈克把头转向左面，看了看院子里郁郁葱葱又带着雨滴的植物，瞥见君兰好像也在等着听他应对。他慢慢地回道：“我还是建议团队里得先和李、刘、黄三位brief下这个offer，统一看法，再确定怎样去套柏恒关于这些关键点的底限。”

老唐追问：“怎么套？”

陈克知道老唐这又是设问，看着老唐的双眼，没回答。

“哈哈。”老唐也慢慢侧过身，看了看院子里那片绿色。转过头来说道：“让文昊找我。然后安排ATG的人和你们俩聊。”

陈克有点没明白：“ATG？Rick那家财务顾问公司？”

老唐有点莫测高深：“对，让他们初步测算两家所如果合并对于唐仑在整体经济利益上的好处，你和文昊就这么去提要求，让ATG拿个模型和测算出来。”

陈克不知老唐究竟在想什么：“这个，测不出来的啊。。。律所不比实业，基于财务报表或现金流的测算没有太大意义。。。”

老唐又笑了。

“废话，这我知道。但是，他们一旦把这个潜在合并当个案子来做，必然会需要知道两家所的名字、市场地位和其他细节，甚至去对市场同类竞争者进行比较研究，对吗？”老唐努力在加快语速。

他续道：“小陈，《意向书》里的保密条款你也读了，柏恒标准版。我们提供信息给ATG财务顾问不算违约，ATG自己内部传阅也不算我们违约，对吧？”

“老板，我还是不很懂。。。”陈克这是真不懂。

老唐朝陈克轻轻摇了摇头。“ATG必然需要和比较市场上的同类竞争者，甚至会去咨询其他律师所关于合并的经验和经济效应。这样，他们必然会‘不小心地’把消息传到圈子里。ATG一旦向圈子里的行家描述我们两家所的大致情况，圈内人则立马会猜到是柏恒和唐仑在谈合并。此时，柏恒内部就会有压力，希望这事一定得谈成。胖子作为主要推手，可不能谈不成。他不得不从金茂办公室他那个洞里爬出来追着我们开始报价。你滴，明白？”

陈克恍然大悟，就着老唐最后模仿抗战片里的玩笑语调，与老唐一同笑了起来。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