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正文：

三塔（30）：平行线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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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宋婉萍不像陈克。她是很讨厌周六加班的。

一周五天，每天打不完的电话、报表和报告。再加上碰到老外要开英语来沟通，遇见土豪搞不好得陪酒，还得事先和母亲打招呼要她过来晚间照料明年就要高考的外孙女小桔子。这已经很累很辛苦。若是周六能满满地睡上一天，再吃顿好的。那周日勉强可以撑着整理整理计划，为下一周的工作准备。

若是周六也加班，则周日即便休息地再好，周一也容易手忙脚乱。不灵的。但如果遇到现在手上这种项目。即便周六加班也就加了。不是吗？是否成功，不是看是否忙，最终还是看有多少效益来评判的吧。女人到了四十，若再只是漂亮，也是残花。不想变成败柳，必须得有经济基础。宋婉萍是这么坚信的。

陈克呢，丝毫不介意加班不加班这个问题。在上海的每一天，陈克已经养成了随时应对不规律生活的规律。能保证一次晚间的中长距离慢跑，出点小汗，已经很满足。

周六早上九点半，淮海路上行人还不多，倒是有不少附近的大妈估摸着是刚刚在新天地的绿地跳完广场舞，下了课，拎着无纺布的袋子三两地走着。

陈克从东向西开，老远就看到苹果店门口抽烟的宋婉萍。他把车凑到路边，朝带着墨镜的宋婉萍招了招手。

“婉萍姐！”

宋婉萍刚还在发呆，微微转头才看到陈克：“哎，小陈，你也到了好早。”

陈克隔着副驾，左手按钮再把车窗放下了些：“我先去背后停车，马上过来会和。”

“直接到大堂吧，正好那里有个咖啡吧，可以聊一下细节。”

“一句话。”陈克用不标准的上海话回答。宋婉萍浅笑了一下。

车子停好，两人在大楼的大堂碰上。陈克摸了摸领带结，觉得系得还算工整。宋婉萍走在前头，率先掏出古驰的钱包，要了一杯本周原味咖啡。再回头问陈克要什么。陈克也不客气，想了想，点了一杯大杯热拿铁。

坐下，抬腕，陈克注意到会议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了，足够聊聊细节了。

“真不好意思哦，小陈，这么突然就把你约出来。”宋婉萍吸了口咖啡。

“客气了哦，婉萍姐。那么久没见，你打过来我倒一惊。你的项目我肯定帮呀。”陈克很真诚地说道。

宋婉萍摘下墨镜，笑了。“咦，你是不是瘦了点？”

“恩。刚刚美国一个长途旅行回来，时差算是调回来了，但之前一个月实在很累，一个月里走了8、9个城市。”陈克说着。

“就你们所那个合并啊？”宋婉萍好奇地问。

陈克点点头：“对呀。终于敲定各个细节。可以准备操作了。”

宋婉萍说：“所以要找你这种专家呀。不但中资并购外资并购做过，还弄了国内律师事务所和外国所的合并。”

“呵呵，婉萍姐甭开玩笑啦。对了，今天项目是怎么回事呢？”陈克觉得时间还是要抓紧。

“嗯。事情是这样。”宋婉萍再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下，身子往前倾了倾。

“你知道我那个小公司其实是平时做点管理咨询嘛。本身是不做并购业务的。不过正好巧的是，一会楼上的‘那家公司’看上了我目前在做品牌整合咨询的一家南通的企业。南通的大老板对并购一窍不通，所以就请我来帮忙看看这个项目是否可能谈成。”宋婉萍徐徐地说道，还特地再“那家公司”四个字上用了重音。

陈克已经掏出包里的笔记本，大致地记了几笔，才问道：“南通目标企业是生产型的企业吗？”

“对，家电企业。老板是很有兴趣卖的。但除了楼上那家，当地有另一家家族企业好像也对他们有兴趣，所以今天也想过来看看是否楼上愿意一起参与一个竞标。”宋婉萍点点头回道。

陈克放下笔：“明白了，所以今天你作为卖方财务或管理顾问，搭一个律师一起谈。然后看看是不是组个招标对吧？”

宋婉萍嗯了一下，又道：“楼上那家公司你知道的哦？上海多少产业背后都是他们家有股份的。我一个人去谈，毕竟点紧张。有你在么流程啊，时限啊，细节啊，都可以把把关。”

陈克也深知楼上那家公司的实力。点点头。他又说：“不过，哎，我就好奇。今天不会是他们老总亲自接待和我们谈吧？”

宋婉萍连忙摇摇头：“怎么可能，他基本签字都不用来吧。人家是幕后老板，我听说平时都不大进公司的。上海滩上谈生意能见到他的话那真是搞大了。”

陈克笑笑，不语，也抓起拿铁喝了一口。

宋婉萍补充道：“应该是他新从美国招来的那个CFO和我们谈吧。女的，好像是纽约念书的，之前华尔街做金融投资。据说是个美女，但蛮sharp的。我想，尽管是个内资交易，但要面对这种级别的对家么，抓你这个单身涉外业务男律师最好了。”

“嘿，我又不是钱群，没颜值，上去和女CFO谈没有特别优势的哦。”陈克自以为自己幽默。待看到宋婉萍明显脸色有变，才刚忙住嘴。

“不好意思哦，婉萍姐。”陈克低下头，没敢看宋婉萍。

宋婉萍已经站了起来，拍拍陈克的手臂。

“没事的，小陈。。。”宋婉萍没把话说下去。见陈克也抬起头了，她才说：

“来，差不多我们也上去吧。”

陈克点头，没多响。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后，宋婉萍按了按钮。她转过头，朝陈克说：“今年清明时我其实去了。”

陈克盯着宋婉萍。

宋婉萍又道：“碑旁边的三得利和万宝路烟是你放的吧？”

陈克默默地点点头。宋婉萍朝陈克笑了笑，转过身。

陈克明显从电梯金属墙面的映射里看到宋婉萍的神色像是在极力忍住泪。他也有点难过了。

2008

“你们是家属？”年轻的警官看上去和陈克差不多大，再怎样也不会超过30岁。他带着点质疑打量着陈克和宋婉萍。

陈克赶忙递过去一支烟。见警官点头接了烟，才说道：“我是他朋友，这是他女朋友。”陈克指了指宋婉萍。“他一个人在上海，家在外地，所以第一时间只有我们在。”

“好像情况蛮严重的。”警官示意两人站到楼外的吸烟处说话。

三人走过去。陈克问道：“警官，没伤人吧？”宋婉萍听到陈克这么问，既想插嘴，又得忍住听警官说话。

警官摇了摇头：“么。伤人倒没有，自己好像身体也没伤。但刚才一路太闹了，动作大的伐得了。我们没办法只好先拷了。怕他跳车或者在车上误伤自己。”

“他人没事吧，究竟那能一回事体啊？”宋婉萍见警官是上海人，习惯性地说起了上海话，来不及注意陈克其实不会上海话。

警官再瞄了一眼宋婉萍：“侬是伊女朋友啊？”

宋婉萍说：“对额。”又再用普通话说道：“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还和我电话说加完班散散步就回他在静安寺的住处。怎么一大早就这样了。”

警官问：“你们俩没吵架？没特别刺激他？”

宋婉萍不解地望了陈克一眼，再朝警官摇了摇头。

警官再问：“个么，你们听说过他家里有病史吗？医生前面问我们，我们打了他单位电话，单位里也讲不清楚。”

“没有的呀。”宋婉萍急得要哭出来了。

陈克赶忙上前，先扶着已经在抹眼泪的宋婉萍。再问警官：“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一早就接了他们单位认识的同事的电话过来，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哦，哦，侬等一下。”警官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朝陈克示意他要先回一下对讲机：“啊，对额，对额，宛平南路600号，侬开过来好了，我马上出来了。”

警官别好对讲机，再朝着两人说道：“喏，人是没事的，也没伤人。但他一早就在人家居民楼底下大喊大叫，说要有火灾，吓得楼里居民报了警。我们出了警。就发现他话也讲不清楚，神志似乎有点问题。而且比较暴躁，还和我们两个警官推推搡搡。我们觉得不大对头，就先送过来安排到这里挂号。你们作为上海这里和他比较近的人，最好看一下，再联系一下家属。”

警官一边示意要离开了，一边朝两人点点头。

刚离开两三步，警官回头说：“你们要联系家属，再看紧一点的哦。马上奥运会了，全上海都要防范意外事件。如果医生真认定有病，一定不能放出来害人害己哦。”

宋婉萍简直要晕过去了。陈克努力地扶着他，还是有礼数地朝警官点了点头。

待到两人转身慢慢走进一号楼，再问了护士找到了诊室。医生早已给钱群打了镇定剂。两人看到钱群衣着正常，但好似睡着地平躺在病床上。身边的医生正在量血压，见一切参数正常，才从头上摘下听诊器。

医生把听诊器塞到白大褂的右边口袋里，见诊室带铁丝网的玻璃窗外陈克正在探头张望，便走了过来。

“你们是家属？”医生倒很客气，年纪也不大，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

陈克和宋婉萍一起回答：“对。”

“嗯，稳定了。”医生手抬起来朝走廊另一端指了指：“你们要不先去把手续办一下。刚才警察送过来是说当场有发作，所以我们先注射了镇定剂，有点催眠作用，现在已经稳定了。”

“他人没事吧？”陈克问。

“人没事啊，手上有点擦伤，其他没有什么啊。”医生显出好奇的神色：“他不常发作的啊？”

宋婉萍好似觉得受到侮辱，回道：“他没发作过，他又不是神经病。”语气里有点不满。

医生转头过来看了看不到一米六的宋婉萍。定了定，才说道：“所以是第一次发作咯？”

陈克拉住宋婉萍的手臂：“医生，我们是他在上海的朋友，我们从不知道他有任何心理问题。所以我们也很吃惊。”

“哦，怪不得。”医生点点头。“目前我们还没法确诊。要等他平复一点，醒过来以后再做一些测试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精神疾患。但从警官的描述和他前面进来时的表现，我初步怀疑有幻觉妄想型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还是请他们家人一起过来。”

陈克和宋婉萍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其实，此时，钱群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隔着并没有关死的门，他其实听到了陈克、宋婉萍和医生的对话。

他觉得虽然自己的肉体现在完全不能动弹，但大脑却还在飞快地运转。

“这个办法，看来不起作用。”钱群心里对自己说。

“得想个新办法！”

“第一步，得先出去！”

钱群的肉体因为镇定剂的作用逐渐有点麻痹，人也开始有了睡意。

他的右拳却紧紧地攥着。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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