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6年3月5日,各位CLECSS朋友们周末愉快!参加今早港大法学院讲座的朋友们10时正见!
CLECSS今天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的第二十四章《初识》。《三塔》每次的题材都很不一样,这次谈到陈克律师几个人初相识的故事(TOEFL当时还是600多分的年代,真是很怀旧~)。希望大家会喜欢今期的故事。《三塔》的粉丝可以在文章底部打赏给作者“他/她不想说”。
本期正文:
三塔(24):初识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第一次在上海过节?”
包房里十来个人分成好几堆,男男女女,两两三三地一边聊天,一边听屏幕前一个立着的据说是四大税务的姑娘唱着莫文蔚的《阴天》。音乐被调的挺响,钱群大声朝陈克问道。
陈克点点头,才咽下嘴里的三得利啤酒。
“我也是。我前年夏天来的。春夏秋还行,但冬天实在收不了上海的天气。暖冬个屁!这里的冰雨贼冷。屋里还没暖气。开空调忒干。所以元旦就逃回家了。”
陈克也就点点头。他不大爱唱歌。很少去KTV。面对这样一个自来熟的新朋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是所里IP组一个爱玩的男同事说一定要凑成双成对,缺一个男生。陈克宁愿在元旦的假期里闷头睡上个几天。来了才知道,包房里十来人大多是未婚的律师、四大顾问和公务员。都是20来岁的年轻人。有上海人出来玩的,也有像他和钱群这样留在上海过元旦的“外地来沪人员”。
其实元旦前,柏恒整个公司法团队从合伙人老唐到最低级别的法律顾问陈克都已经加班一个多月了。赶着与对家律师逐页修改主收购协议,两份商标授权,一份过渡期安排协议,以及新的合资合同和章程。天天没个停。
这是老唐和Charles手里合办的一个交易。老唐负责执行,Charles负责沟通和客户关系维护。美国的财团客户在10月就下了硬指标,要求所有交易协议必须在2004年内签署完毕,这样内部才可以认定收购款项系2004年内投资预算的一部分。客户在纽约的商务和法务团队连圣诞节都没休假,更别说远在上海的外部律师了。
终于在12月31日晚上11点47分,一个周五的深夜,老唐、两个资深律师和陈克终于等到在交易对家浦西办公室里亲身主持签字的美国胖子Charles和田月在电话上报告“signed”。再到陈克从金茂慢慢踱回浦东南路上租住的六楼的一居室一头扎在床上时,已是2005年的第一个凌晨。
陈克其实没有料到,非诉律师的工作和想象中的其实差别很大。去年开始实习后没多久,老唐就硬是塞给陈克一盘碟片。《门外的野蛮人》。说是一部难得的描绘非诉律师究竟是干吗的电影。陈克带着字幕看完,才意识到这份工作和想象中叱咤风云的大律师的区别。研究问题,法律写作,偶尔协助客户谈判似乎是非诉律师主要职务?陈克问自己。那《法外情》呢?那《律政俏佳人》呢?完全不一样嘛。
除了工作内容的出人意料,更让陈克差点吃不大消的是加班的频率和长度。自从春夏之交在美国柏恒律师事务所上海代表处开始上班以来,陈克基本天天加班。一是因为他最资浅,二则是确实住的近。走路20分钟,或是骑车10分钟,就能到所里。于是,他便成了所里最理所应当加班的那个。一周里熬夜两、三次也似乎成了常态。好在年轻,而且原先就喜欢通宵打电游,才熬得住。
特别是10月中旬开始为了这个收购项目以来,其实整个团队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办公室里安营扎寨。最后的一两周里,田月和陈克两人隔壁办公室的一个资深律师,甚至直接从储物柜里掏出一个睡袋,公然放在办公桌边。每改完一稿协议,这位老兄就钻进睡袋里眯一阵。并嘱托秘书在对家律师发来修改意见或要求电话会议时马上叫醒自己。这样的工作强度,是陈克在加入这家上海响当当的国际律师事务所之前始料未及的。
“你不抽烟?”钱群一边叼起一根烟,一边大声问陈克。
陈克放下酒瓶。伸手接过钱群从红色万宝路盒子里掏出的烟。“我外烟倒抽得少。”陈克朝这个新朋友客气地笑了笑。
“啊呀,你们没看到有女生在的啊?怎么在房间里就抽烟了啦。出去、出去,出去抽完再进来。”同来的一个女生好像正在和陈克的同事交往,南方人的个头却是北方人的性格,大大咧咧的。钱群也是她叫来的朋友。她一边嚷嚷着,一边挪过来推了推钱群和陈克两人。
钱群嘴角扬了一下,用眼神朝陈克示意。两人立马手叼着烟就起身往外走。钱群瘦瘦高高,走过荧幕前时他的背影挡住了正在滚动的歌词提示。陈克看到正在唱歌的女生像草原上的鹿一样机敏地斜侧过身,盯着屏幕,让自己不要拉下歌词。不由觉得好笑。
“刚才介绍时没听清啊,你叫什么名字?”钱群站定在包房门口,先探手用一只银色的Zippo“叮”地一声给陈克点上烟,再给自己点上。
“耳东陈,克服的克。陈克。你也是律师吗?”陈克背靠在墙上。
钱群不置可否地撅了撅嘴。“还在实习中呢,只是律师助理呢。你呢?在外所是拿纽约的执照吗?”
“没那。就是Legal Consultant。柏恒所。”陈克觉得钱群好像笑了。
“知道,在金茂是吧?地方不错。”钱群点点头。吐了口烟,朝身旁走过去的两个女孩儿瞄了一眼。
“你是元至所?刚才说你是北京毕业的,不错啊。他们不是一般只在上海的那家大学招人吗?”
“对哦,所以挺麻烦的。我想来上海呗。前后面了三轮,笔试也很难。”钱群自豪地笑笑。
“嗯。”陈克知道元至所的声誉和面试的难度。心里大为敬服。
“柏恒所也很有名啊,据说是只在实习生里挑人,还要考托福的对吧?要630以上?”
“没,过600就差不多可以了。不过确实只在实习生里招。我这一届就招了三、四个人。我和一个女生是公司交易组的,另两个是知识产权组和房地产组的。你呢,是做什么业务呢?”陈克问道。
“和你差不多,也是并购啊,公司啥的。”
“那加班也很多吧?”陈克注意到钱群双眼下和自己一样,也有休息不好而产生的黑眼圈。
“啊?哈哈,还好。还在学习阶段,所以累点也正常啊。”
陈克默然。环顾了下四周。“这家店不错,挺富丽堂皇的,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我们来过几次。离办公室近嘛。在上海还挺有名的,台湾人开的,歌比较新。”钱群介绍起来。“老板好像还在台湾有点背景,据说和黑社会有关呢。不知是不是谣言。”
陈克饶有兴趣地再打量了一下四周。身着黑色制服扎着领结的服务员腰背挺直地站在包房边的过道上。再走过去几步是个特别大的自助餐区域,各种食物可以自取。
钱群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走,我们拿东西吃去。不吃饱开不了嗓呢?”
“呵呵。”陈克笑了,两人向餐吧走去。
一边走着,钱群又说道:“加班看来是这行惯例呐。我本来今天都不想来的。小刘,就刚才那个凶妞是我师姐。我们法学院在上海人少,不好意思拒绝才来的。”
“我也是啊。前天刚签掉一个案子。半个所差不多连续加班了1个月呢。累死了。要不是勇哥叫我,我也是想在家睡觉的。”陈克附和道。
钱群弯腰抽了一个餐盘给陈克,自己也拿起一个盘,还特意让陈克往前站。“对啊,12月里我们也忙死了,感觉大家都在年末忙死的说。”
陈克给自己夹了香肠,一些色拉,几块炸鸡。钱群却好像吃素一般,只舀了几勺色拉。
“嗯?就吃这么点?”陈克问。
“对啊。最近累的没胃口。而且这两天也睡不好。而且即便醒了好像都还恍恍惚惚的。”钱群无精打采地回答。
“强度这么大啊?”陈克说。
“恩。干活时还不觉得。一休息就觉得疲劳都翻出来了。元旦到现在都两天了,天天做梦。还老出现Déjà vu。”
“什么?”陈克随着钱群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也像钱群一样吃了起来。
“似曾相识感呀。你没有过吗?就是到了一个地方或是见了一个人感觉好像以前经历过一样。”
“哦,我知道。《黑客帝国》啊!”陈克兴奋地说道。
“对了。就那个。据说是人特别疲劳或神经特别紧张时,会下意识地出现这种感觉,让你以为你自己好像来过,来抵销你因为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不安全感。”钱群嚼着土豆色拉说道。“比如,刚才小刘介绍你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得好像经历过似的。感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但其实连你叫啥都没听清,哈哈。”
“啊哈哈。”陈克也笑了。觉得这个瘦瘦长长,还挺帅,穿着一件酷酷的皮夹克的新朋友特有意思。
“对了,你说。咱么这行业,是不是都特别苦?”钱群问陈克道。
“好像是。我们这里已经很资深的律师,都三十几了,还是天天加班。没办法,有时要跟时差的。”
“对,你们主要是做美国客户吧?”钱群吃了几口色拉,就不吃了。把盘放在桌上。
“哪里的都有,但就是没有中国的。你们呢?全是中国客户?”
“也有国外的,但好像都是小案子。例如设个WFOE什么的。国内客户的常年顾问倒比较多,事比较杂的。”钱群又摸出烟盒,陈克摇摇头,示意不抽了。
“恩,我们这里还是交易比较多。我因为是新人,一般主要在Due Diligence里看资料做表格比较多。”
“那合同签字你干吗还要陪着加班?那不是高级律师该留着吗?”钱群半开玩笑地说。
“对啊,但有时要改一些陈述和保证,我们帮忙看DD的人就得随时呆着,以免律师有问题要问。而且他们会随时要求我们紧急研究合同里某一个条款或对家的新要求在中国法下是否合适的。再说了,合伙人和高级律师都在,不大好意思先走啊。。。”陈克继续从餐盘里夹了块炸鸡放进嘴里。
“诶,那你们律师让你们这些新人写协议第一稿吗?”钱群点上烟,饶有兴趣地问。
陈克咽下口里的食物。“协议?不会让我们写的。基本所里都有范本,我们整理好DD资料,按照以前的格式帮忙列好陈述和保证和例外,然后有律师准备第一稿协议再让合伙人看。”
“恩,英文的协议吧?”钱群说。“我们这大部分是中文交易,偶尔是双语的。而且合伙人不怎么看,基本我们拼好协议,交给上面的律师就好像能出去了。也就抄送给我们看看。”
“啊,你们还抄送的啊?我们好像发出去时都不抄送的。除非你问合伙人或律师要,他们才会转发给你参考。”陈克说。
“我们这偶尔也这样。基本没啥培训。刚来就直接干活,一个律师把关就出给客户了。不过会抄送我们,这样别人回复或有新要求时,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要继续干什么活。”
陈克摇摇头。“我们这不行啊。好像老板或高年级律师出文件,都是不抄送我们的。有回复也是转发,但会在转发时附上比较文件,并指挥我们应该查哪方面的文件。一般很少让我们改文件,只要按照要求研究好法律问题写英文memo就可以了。”
“Memo?备忘录?我们不大写的,好像用电邮回复就可以了。”
“我们要按照不同类别通讯归档的。出去的电邮用一个颜色的纸打印,进来的另一个颜色。法律研究备忘录再是另一个颜色。秘书会按照时间顺序归档,整理成一本本档案的。”陈克吃完了最后一口,把空盘和筷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真他妈讲究啊啊。我们这的秘书好像就接接电话,上班时都在看K线图。都没看到她们加班或者归档啊,都我们自己归的,而且打印多了办公室经理还要叫我们能别打印就别打印的。”钱群撇了撇嘴。“很多时候就拿那15寸屏幕看文件,视力都下降了。”
陈克笑了:“哥们,用纸看一样伤视力啊。而且,档案卷宗就一套,基本放办案律师办公室里。要么去借,要么也只能自己打印或者看电脑啊。不过你说得对,你看包房里的人,咱们作律师的清一色全是眼镜;四大的据说收入也不低,也忙,但没有一个是四眼。”
两人都笑了起来。
陈克用一旁的纸巾擦擦嘴。刚摸出自己家乡的名烟“金圣”递给钱群,就见钱群的师姐小刘从走廊那走过来。
“咦,还在抽啊?别抽了,进来吧。又有俩新朋友来了,有一个是投行的。说是今天来就是找你们这种公司法律师要咨询、咨询呢。快来吧!”
“好。”陈克把还没点的一根烟放回盒里。
钱群一边架了架鼻子上的金丝框眼镜,一边把陈克递来的烟夹在自己的右耳边。“来的是谁呀,谁丫的还在假期唱歌咨询法律问题,啧。”
小刘抓起吧台上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说:“你呀,别痞了。来的是那个四大小姑娘的学姐,姓宋,国际大投行呢,比我们大,可有范儿啦。走呗。”
“哟,行吧。法律问题可别问我。”钱群满脸坏笑。“但有范儿的我还是要去看看的。”
“切,你这家伙,她可比你大不少哦。”小刘也笑道。
说罢,三人朝包房一起走去。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