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正文：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三塔（41）：钱群陈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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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群又走了两步。却还是觉得胸闷。

但这种闷塞的感觉又不完全是生理性的。只是感到吸进去空气到不了肺，而肺里的气却又无法攀爬到气管。

三、四年前好像有部感觉非常盖里奇的电影。“疯狂的石头？”钱群脑袋里想。

似乎那部电影里就有个南方口音的搞笑配角说了句“顶你个肺？”钱群站在高架前，看着亮着的红灯，被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挡着不能前进。莫名地想起这种无聊事来。

这大概是最令人不愉快的分手了吧？钱群很少想这种问题。在他的人生里，瞬间和对眼的女性擦出火花，转而在激情过后又意兴阑珊，草草地主动提出分手。一次、两次、三次，再多几次下来，早已成了习惯。

他之前还略带自豪地和陈克说过：“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尽量做得好一点，努力到位一些。但如果是分手，必须快刀斩乱麻!像你这样对田月心心念念，既不能当断即断，也不能索性飞去美国说个清楚，辛苦的只有你哦？”

“上一次和别人分手时什么时候呢？”红灯还是亮着，钱群的脚步无法移动。他无意识地问自己。

是那次在公园的桥上冷酷地说出那三个字，然后看着那个高挑的长发姑娘涨红了脸将手里的礼物扔到湖里吗？在别人生日那天提出分手，是不是太残酷了？

还是再近一些，在嘈杂的地铁站里接了手机，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两、三周不联系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卷发女生，而是直接在模糊吵闹的背景音里冷淡地说要么就分手吧？

对了，这两个女生，名字叫什么来着？

哎，叫什么来着？

钱群抬起左手，敲着自己的脑袋。用力并不大，却有从左眼痛到左后脑的感觉。他越想在记忆里搜索这些过往的名字、场景、气味、温度、声音，却越感到脑袋疼的撕心裂肺。

陈克见嘉宾们似乎都被老唐洪亮的笑声吸引住了，自己终于不再是谈话中心，才放下心来。顿感疲惫。

他往旁边站了站。伸手碰了碰身边Claudia的肘部。

“阿姐，我去露台抽根烟，有事情你叫我哦。”见了Claudia带点埋怨的眼神，陈克也讪笑起来。

他转过身，和身后两个稍微脸熟的中年男士客气地轻轻打了个招呼，一步步慢慢地从人群中挪到Lounge的另一端。

轻轻地拉开玻璃门，还好没有太响，不至于打扰正在和嘉宾们描绘着合并后的新事务所美好未来的老唐的演讲。

露台上空无一人。朝着东方明珠的方向站定。陈克从裤兜里摸出香烟，再找了找，才在西装上衣一边的口袋里找到打火机。

夜空里雾霾的浓度似乎超出了陈克的想象。他望着几百米外的东方明珠，一时觉得有如梦中纱笼密布的感觉。

“紫色？”陈克觉得很搞笑。为什么会用紫色的灯光来装饰东方明珠呢？谁想出来的傻主意？

信步走到露台扶手那里。尽管这个露台有近三百米的高度，但空气却丝毫不洁净。他并不在意，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把所有的烟雾吐到眼前的空气里。蓝色的烟雾在紫色灯光的作用下又泛起了红色。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背过身。看了看这栋高楼后另几座摩天大厦的霓虹，打量那三座高塔诡异交织的灯光。

上海中心像是一条努力僵直的蚯蚓，圆柱体的塔身上一环环向上规律地堆砌着红色点状的灯光。但从底部又不断地有一个个明亮的白点迅速地向上爬升。环球中心的线条刚猛，蓝绿色勾勒出建筑物的方正。金茂则是满布尖角，灯光却闪着金黄。

“上海中心为什么要像脉冲似的安排这样的灯光？”陈克脑袋里胡乱想着。

正发着愣。就听到身边一个熟悉但又不可能的声音说道：

“怎么？唐律师在为两家事务所合并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说。陈趴作为管理合伙人，反而不好好听讲却逃出来抽烟吗？”

陈克一惊。他低下刚还仰着的头。看到田月站在面前。

田月比之前又瘦了，穿着礼服，围着一条紫色的羊毛披肩。

盈盈笑着看着自己。

是低头速度太快了吗？陈克觉得一阵眼前眩晕。还是做梦？

钱群完全没注意绿灯亮了。身后一部助动车“滴”地响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

电动助动车上是对情侣？还是夫妻？男人很高，和自己差不多吧？女人戴着大墨镜，短发，屏蔽着这个深秋里难得蓝天下的阳光，但也无法遮掩青春美丽的脸。她紧紧地从后面环抱着男人的腰。老旧的助动车无声地从钱群身边滑过，钱群耳边还好像飘过两人的笑声。

他努力地想调整自己的呼吸。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吐着气。

假设宋婉萍大哭大闹，或许自己会更平静些? 或是索性打骂上来，会不会使自己能摆脱这种仿佛无边般内疚的环绕？

钱群缓缓地站直，无意识地向前走着，穿过高架下的人行道。

宋婉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吗？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虽是红着眼睛，她却平静如往昔。还微笑着说:“好。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什么？你早就理解我会走？早就知道我这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干成的人，最终会选择逃避？

虽然阳光暖暖地洒在街面，温暖着身旁的行人，钱群自己却觉得背脊上好似被众人目光注视着的冷。

“到了那里，可不能凡事都不好好计划哦？”宋婉萍笑着说着，眼睛里的泪却没有掉下来。她只是轻柔地说着。还像姐姐一样拍了拍钱群的肩膀。

钱群愣着。无法应对。

为什么我是伤害你的人，我却觉得那么那么疼？

钱群缓缓地走过宽阔的马路。

陈克慌乱地找。左顾右盼，才看到身边露台的角落里正好有烟灰缸。

他赶忙一步上去把烟掐了。回头才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回来了？”语气里既有关切，也有点不满。

田月笑了。她没回答，轻巧地走到陈克身边。仿佛没有体重。是因为家里的事又瘦了吗？

“怎么？陈老板不欢迎我回来观礼？一家是我的老东家美国所，一家是我前老板创立的顶尖事务所。中美合并，不允许老员工回来蹭酒喝吗？”田月轻声地半开玩笑说道。

陈克默然。若是十年前听到田月这样熟悉的戏谑语气，陈克也许会不知所措。

但毕竟十年过去了。

“你当然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克还是仰起头，打量着上海中心、环球中心和金茂三座高塔之间的天空。雾霾弥漫，完全看不到月亮形状。天空中只是一片白芒。

不等田月接话。陈克说：“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也不敢贸然联系你。但其实本来准备这里典礼完毕下周安排好一些工作就去加州看你的。”

田月语气里有点感动。“我知道啊。我回来前和Claudia聊了微信，她和我说了你会去美国。”

“那你还不告诉我你要回来？突然袭击么？”陈克自以为好笑地说着，转过身低头看田月。

田月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很是明亮。但脸上却映着两人周围好几栋高楼夜间霓虹洒落的五彩光晕。

“Claudia并不知道你是要去公事还是私事哦。只是知道你会在加州登陆而已。”她笑了笑。陈克不忍地看到她眼角多出的皱纹。

他沉默了一小会。“很抱歉那时还是没接受你们的Offer。”

“是很好的机会。但老唐这里也确实需要我的协助。”陈克真诚地补充道。

田月仿佛在怪怨陈克的客气。“哪里，这里你已经好不容易获得多年奋斗的成果。硬要你来美国，倒反而是我不够朋友了呢。”

田月话说完，两人沉默下来。过了良久，陈克见玻璃门后大厅里嘉宾们已经散开，正各自围着小圈子在社交谈话。他低声地问。

“你现在还好吗？需要任何帮忙吗？”

“啊，哈哈。陈老板到底是陈老板。要不给我们基金的律师费再打点折扣？”田月半开玩笑地说。

陈克没笑。“你要帮忙，随时开口就行。”

田月看着陈克的侧脸，一时接不上话。

“随便什么事。”陈克又补充道。

钱群先前从沙发上爬起来时，才发现已是中午。身上还盖着应该是宋婉萍深夜给他盖上的毛毯。沙发边上昨晚喝空的酒瓶也早已被她收走。

刚醒来时，钱群再一次感到头疼。酒精并没有帮助摆脱脑袋中撕裂般的感觉，却只是使得疼感更加强烈和明显。

走在午间人流繁多的铜仁路上，他还在回想那间洒落着午后阳光的客厅。客厅中央的茶几边宋婉萍在离家去上班前已经找出之前放在卧室床底的两只大行李箱。当钱群从沙发上坐起时，盯着行李箱不禁呆了半晌，只想逃离这个令他太过心痛的地方。

他缓慢地拖着脚步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朝北行着。

“你也喜欢莫文蔚啊？”宋婉萍抬起头，望着钱群，双眼里带着笑意。

“你不但对我好，还对小橘子那么好，谢谢你。”宋婉萍把头埋在钱群胸前。头发上带着令人愉快的香味。

“你和陈克是兄弟，要多关心关心他。他不如你灵活，容易犯耿。这次基本就是被抛弃了。你多叫他来吃晚饭啊。你们男人聊的话我就带小橘子出去看电影。”宋婉萍爽快地说着，背对着钱群，手里的刀飞快地斩着砧板上的芹菜。

“阿群，你年纪还小，碰到工作上不愉快是正常的。能忍就忍过去。忍不过不干也没事。大不了我们先节省点熬过去。毛主席那时都被逼着打游击呢。你一条好汉怎么可以放弃？”宋婉萍夹了一块红烧带鱼到钱群碗里，放下筷子还拍了拍钱群的左手。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每走一步，钱群都好像在看电影般能在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这一幕一幕。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好，我能理解。”宋婉萍笑着说。

钱群走在人流中，漠然地前行着。他的肩膀好几次和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但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

被他撞到的好几个人都忍不住，想要拦住这个高瘦的怪人。

只是见他满脸泪水，却不敢上前责骂。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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