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6年4月5日，各位周一愉快！

CLECSS今天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的第二十六章《梦》。《三塔》每次的题材都很不一样，这次谈到几位主角律师的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道大家会否把平时律师事务所发生的故事带入梦里呢？希望大家会喜欢今期的故事。《三塔》的粉丝可以在文章底部打赏给作者“他/她不想说”。

本期正文：

三塔（26）：梦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1:03

老唐从会议室里探出脑袋，朝Claudia大声说：“这个网络连接太烂了！叫IT的人来！！”

Claudia朝老唐点点头，抓过桌上的电话就开始拨号。夜班秘书Lily见老唐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才悄声问Claudia：“那么晚了，还找得到吗？”

Claudia苦笑，不说话。对方没接手机，Claudia挂上电话，站起来拉伸了下身子，全心祈祷会议室里视频会议的连接今夜能够通畅。

田月抱着一摞刚打印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和油墨味的文件走了过来。正准备进会议室，她回头朝Claudia说道：“姐，叫点吃的吧？如果Pantry还有香蕉也一起拿来呗。估计今天得挺晚，先让他们吃点，别只盯着咖啡喝，否则就容易又累、又饿、又凶呢。”

Claudia微笑道：“好，你先进去帮忙，我和Lily会安排的。”

田月这才轻轻扣了扣会议室的磨花玻璃门，不等回应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Claudia找出抽屉里一本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册子，各类订餐广告全都压平整了，在册子左上角用订书机钉在一起，煞是整齐。她把册子交给Lily，说：“侬帮忙定一点少油的点心和饮料吧。可以一会视频会议结束出来时让他们到Pantry吃，我先去冰箱摆点水果出来。”

她刚起身，就看到陈克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脸灰扑扑的。

“George，你没事吧？”Claudia关心地问。

陈克只是笑笑。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吃得消。

Lily也抬头盯了陈克一眼，看着他的背影，朝Claudia说：“阿姐，好像他已经加了一个月班了吧？我和小马说起过，最近怎么每晚都是陈律师在加班啊？”

“项目紧，没办法。”Claudia答了一句，向茶水间走去。Claudia看着陈克按了墙边的按钮待自动门全部打开才往外走，她心想：是辛苦啊。龟毛客户加龟毛老板。这小伙子也差不多进来三年了，做完这一单，别又是个被活活累地辞职跑路的啊。

陈克仿佛完全没听到办公室经理Claudia和夜班秘书Lily的对话，慢慢地走到电梯间。强忍着好似在五脏六腑间弥漫的疲惫，他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

电梯门嗡嗡地打开，冷不丁瞧见电梯里金属墙上反射中的自己：衬衫皱着，头发也像茅草窝似的。陈克走进电梯，按了底楼的按钮，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电梯墙上镜像反射里的自己活像一个鬼。

到了底楼，大楼门卫早就在大厅里的前台坐好，看到是从电梯间里走出来的，也就没多问。陈克慢慢地走到门前，推开突然觉得好重好重的玻璃门，一股凉咧的风吹到他脸上。走到门前的花台边，他找了一处还算干燥的台面慢慢坐下，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才缓过神来。

夜已经很深了，陆家嘴此时静悄悄的。街面上应是刚有洒水车开过，空气里有股白日里闻不到的清爽气味。陈克从裤兜里掏出烟，打开烟盒一看，却已只剩最后一根。他立起来，左右环顾，再次确认此时的陆家嘴并没有可以买烟的地方。陈克苦笑了一下。坐下，拿起最后那根烟在鼻子下嗅了一下，想想还是留到晚点特别需要的时候再抽。

他刚还没发多久呆，就听到另一个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办公室总机的号。陈克赶忙把没点上的烟放回烟盒里，一边站起来往金茂大楼的正门走，一边接起电话。

还好，电话那头不是最近两周里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的老唐，而是田月。

田月清脆的声音从话筒里问道：“克，你没事哦？”

陈克说：“没事，我就下楼呼吸下新鲜空气。怎么了？开始改了？我上来了！”

“啥新鲜空气啊，肯定下楼抽烟去了。”田月在电话那头笑道。“客户和老唐开始下线一边谈对面意见了一边手改了，你先上来吃点水果吧。估计等会我们开始电脑改起来就来不及吃东西了。补充点维生素先，Claudia和我在Pantry呢。”

“哦哦，好，我进电梯！”陈克加快步伐。

前台的门卫刚站起身，就发现是刚才出门的年轻人，胸前还挂着门卡。他这才坐了下来，默然地看着陈克匆匆刷卡上楼。

2:03

一阵风吹来，窗咔哒地敲打了一下窗框。宋婉萍惊醒过来。她摸了摸身边，以为钱群没醒，谁知却发现床另一边是空的，冷冷的。不由心里一紧。

她坐起来，努力地在床边用脚找了几下，才先后穿上左右脚的拖鞋。起身去关了床，拉上不知什么时候拉开的窗帘。屋里重新回到黑暗和安静中，她才注意到卧室门底下缝隙里透着朦胧的光，像乳白色油漆一样却整齐地一直刷到床脚的位置。

宋婉萍披了件梳妆台上搭着的套头衫，随意地在脖子那里打了个结，才走到卧室门口，慢慢打开门。

客厅里沙发边的立灯开着。宋婉萍抬头看看钟，发现是凌晨两点多的光景。她再看了看门口，地上还有钱群的鞋，才确认钱群应该不是离开。

洗手间里看看，没人。厨房里，没人。

宋婉萍觉得有数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另一间卧室门口。慢慢地旋开门把手，轻轻地拉开一条门缝，就看到钱群坐在小床边的地上，看着宋婉萍的女儿小桔子睡熟的脸正在发呆。

“那么晚了你不睡觉跑这看着她组萨拉？”宋婉萍压低声音。

钱群转过头，朝宋婉萍示意小声。他慢慢地用右手撑了下地面，轻巧地爬起来。再低头看了看小桔子，确定没吵醒小孩，赤脚往门外走来。宋婉萍待钱群出了小卧室，自己也看了看小桔子，才轻轻关上门。

钱群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水。宋婉萍啥也没说，坐到他旁边。

“失眠了？”宋婉萍摸摸钱群的肩膀。还没等钱群回答，她就低声叫道：“发烧了，怎么这么烫啊？”

钱群抓住宋婉萍在他肩上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回道：“不知道。我又做那个梦了。”

“你呀，这是最近太忙了，压力太大了。来，再喝点水。我这没退烧药，你喝点水再上床，明天如果起来还有烧，我陪你一起去医院吧。”

“我没事，应该就是有点着凉。。。”钱群的语气里难得显示出他平日里从未有的软弱。

“别多想啊，只是梦嘛。”宋婉萍抽出钱群攥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摸钱群的额头，觉得似乎钱群发热还不算厉害。

“可每次都特别真实。”钱群咬着牙，紧盯着沙发前电视机屏幕在昏暗灯光里反射出的自己和宋婉萍的身影。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钱群说。“我觉得我都得精神病了。每次都是一样的情景。”

宋婉萍不作声。

“每次都是一样的开始。我坐在办公室里，好像和老板在一起听电话会议。下午的阳光西晒，特别厉害。我们所以放下了点窗帘。”钱群又呡了口杯里的水，继续说。

“我觉得特别真实，连老板带的领带花样的细节都特别真实。然后我们一边在听电话，一边记笔记，老板还不时抬头看我，用眼光征询我是不是同意电话里对家律师的说法。”

“这只是你平时工作的常态，是压力大了吧？”宋婉萍盯着钱群，有点担心。

“然后。。。然后就发生了。”钱群咽了口水，宋婉萍看着他的喉结抖了一下。

钱群说：“然后，然后我们就一起无意中听到窗外有很响的警笛声从北面传过来。好像很远，但听的很清楚。阳光特别亮，一开始我们完全没在意。完全没在意。”

“我们还是很仔细地听电话会议，一直听着电话的声音，同时伴着窗外远处的警笛声。然后我抬头看了一下，才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同时也注意到我老板也看到了。我们两人都呆了。”

宋婉萍还是不作声，也感到这个梦境中诡异的气氛。

“我和我老板就同时看到窗外，大概六、七条马路外的两栋很像的大楼，好像是住宅。其中一栋冒着黑烟，好大好大的黑烟，远看像个大烟囱。然后，突然、突然、突然。”钱群双手紧攥着拳头，满脸通红，嘴里鼓囊着好几次“突然”。

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钱群才低声说道：“突然，我和我老板就叫出声来。因为我们看到冒着黑烟的楼里突然有人从很高的楼层开始往外跳。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你想，火烧着的楼，然后从窗外往下跳。”钱群低下头，不说话了。

宋婉萍待他说完才怜爱地说：“阿群，应该只是梦啊。只是梦啊。或者你是什么911事件的电影看多了，然后最近又项目多，所以压力大了。”

“我也知道这太不现实了。但这个梦太真实了。太真实了。我真的连老板带着的领带的细节都记得。”钱群的声音微微发抖重复着。

宋婉萍摸摸钱群的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呀，工作压力别老放在心上。下次碰到你们老板我也会说的，别老盯着下属骂，压力都大成这样子了。长此以往可真容易得病呢。”

钱群摸着宋婉萍白藕似的胳膊，点点头，嗫喏着说：“老是一样的梦。我也怕了。而且总是感觉没完，好像到了有人跳窗就没有接下去了，每次都是到这里醒过来。”

宋婉萍抬起头，在钱群左颌亲了一下：“乖，去睡觉吧。你工作压力大再做噩梦，老是睡不好这是恶性循环呢。”

钱群点了点头。

3:03

田月在走廊里一路小跑。“啪”地一声推开她和陈克一起share的办公室：“可以了，可以了，可以签字了！”

陈克正仍在对照着合同打印稿上老唐的笔迹，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改着电脑屏幕上的电子版。

田月凑上前，看了看陈克正在修改的电子版的页码，赶忙在桌前坐下：“你存盘了吗？存了的话我就先进去打印前面的部分！”

陈克向后翻了翻几页一边桌上的手改稿，轻轻嗯了一声。

终于改完最后几页，陈克只觉得自己快吐了。他存了盘，把文件电邮给老唐。

电邮发出去没两分钟，桌边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是老唐打过来：“George，我没时间检查了，黑莓也看不到你的修改。清洁稿里你确认都改进去了吗？”

“嗯，我盯着您的手改意见全改进去了。”陈克知道老唐的意思：如果有错，那就是自己的错了。可不是“没时间检查”的老板的错。

“好，那打印吧。我这里转发给对面，他们和我们一起打印出来签，明天再互发快递交换签字页。”老唐的声音里也满是疲惫，感觉也不想再龟毛了。

陈克应了一声，放下电话。他站起来凑到田月背后：“打印剩余部分吧，我直接和Lily到打印室装订了。”

“反正要换签字页的，只用燕尾夹吧！”田月头也没抬，手上按下了系统里的打印键。

“好！”陈克答道。

待田月确认都打印完，她赶忙又一路小跑到会议室。只见客户李董坐在老唐隔壁，已经开始在一张张签字页上签字，只等陈克送来合同的正文页。

稍一会，Claudia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摞摞已经用黑色燕尾夹夹好的合同正文。老唐站起身，抓过一本，很快地挑着翻了几页。发现自己还算依稀记得的几处修改都已经做好，也就啥也没说让女生们帮忙装订了。

他回到桌前，慢慢地坐了下来。客户李董飞快地用万宝龙大班笔继续签字。刚签完了最后一张签字页，李董把钢笔套好，凑过身来对老唐笑道：“终于，唐律师，辛苦啊！”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老唐也探过身去，握了握李董的手。

“哎，陈律师呢？”李董看着Claudia和田月开始用柏恒所logo的大信封一份份地装已经签好并夹好的合同，一边问道：“也得谢谢他，他也辛苦了。此次项目里陈律师每个细节都在抓，也不容易啊。”

“对啊。Claudia，小陈呢？”老唐抬头看看。

“对啊，他人呢？”Claudia转向田月问道。

“应该还在打印室，马上过来的吧。”田月放下封好的最后一个信封，站起身，想去拉开会议室的门找陈克过来。

只见Lily也在门口正想推门进来。

“不好了，田月！”Lily的话音里带着慌张。“陈律师他在打印室昏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田月没搭理。猛地拉开门，就朝外跑。

Claudia也呆了。她转过身，就看到老唐像一条豹子一样从桌前窜起，一点也不像快50的人。他扔下呆坐着的李董，冲向会议室的门，还朝Claudia叫道：“别愣着，打120！”

咚咚咚地，Claudia就听着老唐结实的脚步向打印室奔去。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