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6年3月20日，各位CLECSS朋友们周末愉快！昨天很高兴成功完成CLECSS跟北大校友会合办的香港Tram Party。

CLECSS今天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的第二十五章《好小孩、坏小孩和笨小孩》。《三塔》每次的题材都很不一样，这次谈到陈克、田月等几位律师的故事，到底他们是好小孩、坏小孩，还是笨小孩呢？大家要了解《三塔》故事的来龙去脉，可以点击左下方的“阅读原文”，重温《三塔》的前二十四章。希望大家会喜欢今期的故事。《三塔》的粉丝可以在文章底部打赏给作者“他/她不想说”。

本期正文：

三塔（25）：好小孩、坏小孩和笨小孩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中山公园附近。明明已是春天，田月站在屋子门口却冷得浑身发抖。

她一跺脚，不顾屋内推开另一女生从沙发上爬起来想来拉田月的男友的叫喊，乓的一下猛力关上门。

魂不守舍地冲下四楼，撒腿跑到小区的绿化区里。站定，才抓着小区里给老太太们锻炼身体用的转轮柱子，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

从小到大，田月不爱麻烦别人。

亲戚里有早已发家致富的，也有身为小官，颇能在家乡那个小城呼风唤雨的。但自家情况一般。父亲是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也就在小城里一个国企担任技师。三十来年的努力，也就是一个工段的技术监督。母亲则是普通女工。这样的家庭，在亲戚朋友里并不受待见。家里要用大钱，田月从小到大的升学等各类大事上，一家人从未开口请亲戚朋友帮忙。

反正或是帮不上，或是不开口就知道他人不会用心帮。

父母对田月的要求于是特别简单：好好念书，靠知识来帮自己。

田月的反应也特别简单：我要“考”出这个小城。

18岁的田月以县高考状元的身份离开小城，来到了上海。22岁的田月又以全法学院第一的成绩毕业，被美国所柏恒的上海办公室录取。

田月一直很自豪自己的独立。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独立”在男女关系中，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太要强的女生，未必是被男生欣赏的。23岁的田月，近几月里已经几乎明白了这个道理。

今天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应验的猜测而已。不过是把肚子剖开看到已经溃烂的脏器而已。

田月一边流着泪，一边这么对自己说。

她整了整领子。放开自己紧紧攥着冰冷金属健身器架子，努力地让自己站直，开始迈出步子。

她想是想坚定地走出去，但毕竟脚还是软。麻木的脑袋里想到这一两年来的付出，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笨。

闵行区某地。车里的无线电正放着吴克羣的新歌《大舌头》。上海的无线电DJ们估计自己不负责选歌。或是选歌的编辑真遵守了某种“打榜潜规则”。同一天不同时段的节目里老放一样的“新歌”。

今天前前后后，这歌儿已经放了6、7遍了吧。陈克觉得自己快被催眠了。他靠着后排座位艰难地闭眼假寐着，一瞬间不能确认究竟是无线电里还是自己脑袋里在缭绕这有节奏的魔性旋律。

腰部兜里震了震。陈克套出手机，打开一看，“你还在加班？”

是钱群发来的消息。

陈克坐坐直。把脚往放在座椅下的鞋里塞。回复。

“没呢，周末啊。在学车呢。”

“这么牛，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发短信？”陈克看了觉得好笑，感觉痞痞地笑着的钱群正在面前看着自己。

他回道：“后排，休息。倒车练一天了。”

“出来玩啊！定了KTV包房了。”

“哪？我在闵行。”

“老地方，朝代商务楼。六点的，快来吧。”

“还有谁？”

“我，你，宋婉萍。”

“你泡妞就泡妞，不用次次带上我啊。”陈克手指飞快地按着诺基亚的键盘，键盘咯吱咯吱的。

“我生日。晚点可能再来几个老乡。来吧！”

“操，生日不早说！”陈克回道。

他抬头看看车外，又赶忙加了一条：“我可没准备礼物。”

过了两分钟，陈克没等到钱群回复。他给副驾上师傅扔了根烟，打了招呼。盯着师傅在考勤本上勾了自己的名字，才下了车。

绕着好几部正在反复倒车、前进的训练车，陈克朝出口走去。

兜里的手机又震，还是钱群：“第一次在上海过生日，来吧，人到就行，不要礼物！”

陈克咧开嘴，一边拉开车场的铁栅栏门，傻笑着朝出口走。

静安公园。宋婉萍挽着钱群的胳膊。肩头正好对着钱群的肘部。自觉很是小鸟依人。

“我其实有个很愚蠢的问题。”

“啊？”宋婉萍抬头，望着钱群刮得干干净净的下颚应道。

“为什么你们上海人都喜欢聚会啊，过生日啊，喝酒啊啥的，凡三人或三人以上都要去卡拉OK呢？不觉得单调吗？”钱群低头看看宋婉萍。

“嘻嘻。‘你们上海人’。”宋婉萍先笑。

“对啊。哦，不。这么说吧。你们这些在上海待久或长大的年轻人们。”钱群也笑着，不等宋婉萍回答，他先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宋婉萍拍拍钱群的脸，待他抬头。

两人一起向着延安路口走去，才说道：“那你说说，你们这些在北京待久或长大的年轻人一般聚会是去干吗呀？”

“我们学校在大郊区啊。如果不是学校食堂或黑暗料理街里喝酒，那就坐车去城里。瞎晃悠也行。就找个饭店喝酒也行。再不行，去天安门看升旗和日落也是常有啊。”

“哈，老喝酒。”宋婉萍说。

她又说：“不过啊，你说的对。上海地方不够大。其实能选的地方也少。你看那几个旅游景点，天天都是人山人海。饭店么要么排队等号，要么吵哄哄的。而且上海的年轻人并不是那么喜欢喝酒。相对的，卡拉OK倒其实提供了没有选择时最好的选择呢。”

“嗯？这怎么讲？”钱群很绅士地扶着宋婉萍站上天桥的自动扶梯。

“你想啊，你喜欢喝酒，有哦。几个人一起玩时一两个想自己说说话，坐一边自己说就行了，也可以哦。有人喜欢吃，有自助餐也能自己点东西吃哦。爱显摆的可以去唱歌。爱看着别人玩的也可以坐一边不说话。包房里有私密感，即便是像你今天过生日，也不必饭店里隔壁桌一起看着我们唱生日歌，或是酒吧里吵得要你哇哇叫。最后总价也不贵，可以Go Dutch。大家都可以自取所需。你说对吧？”宋婉萍细声地分析道。

钱群一愣。“嘿，到底是你厉害，一套套的，我咋之前没想到。”

“嘻嘻，职业习惯呀”。宋婉萍故意不看钱群，迈腿领着钱群从天桥上穿过延安路。

“啊哈，你们卖公司时也这么包装哦？”钱群问道，故意学宋婉萍说话时用“哦”结尾。

“对啊。没有最好的公司，也没有最好的买家。纯粹看怎么分析怎么包装呢。”说起职业，宋婉萍语气里带了点沉稳。

“所以其实没有啥好公司，都你们这帮掮客在包装哦。”钱群笑着戏谑道。

宋婉萍抬起右手，拧了一下钱群的右胳膊。“讨厌。”

钱群还在笑。宋婉萍说：“人生、社会都是这样子的呀。各个公司其实差不多，看你怎么来包装。人么也是，总是普普通通，或是有缺点有优点，看你怎么来发觉亮点。”

“你的亮点就是聪明，会分析。”钱群夸道。他又说：“那我亮点是啥呀，姐？”

“你？”宋婉萍一边揪着钱群左拐，一边笑着说：“你呀，就一小坏蛋！”

陈克挤呀挤呀，从公交车中部挤到门口。和拼着命向上塞的乘客们好比摔跤似得，终于下了公交车。抬头一看，天色渐暗。先站定，摸了摸身上手机、钥匙串和钱包都还在，这才放心地走过站台，立到红绿灯前准备去换地铁。

这个区域是好几部公交车、地铁和轻轨的换乘区。向来人多。

陈克觉得空气里还是有寒意。感觉着上海确实如五六年前刚来时老师说的一样：“没有春天。冷冷的一下子就进入炙热的夏天了。所以即便开春了，最好还是多穿。”

想起那傻傻的大学辅导员，陈克笑了笑。

他见绿灯亮了，把手插到夹克衫的兜里，朝街对面走去。刚迈了几步，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田月在街那头，面无表情地正盯着一家房屋中介的橱窗看着。

陈克加紧脚步，小跑着赶上去。“咦，月。那么巧？”

田月吓了一跳，转过来看到是陈克，才松了口气。“那么巧。你怎么在这？”

陈克觉得田月不知为何有点蔫蔫的。他倒没在意。“刚学完车呢。你在看房子呀？我记得你不是才搬到这附近嘛？”

田月没吱声。她见中介里好像有业务员看到她俩正想出来兜生意，便拉拉陈克的袖子，示意向另一边走。一边说：“房子不行，租贵了，住起来也不舒服，准备再看看。”

陈克点点头。“上海找到合适的房子租是不容易呀。”

“你呢，坐地铁回浦东？”两人有点漫无目的地慢慢朝东走去，田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啊，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正准备去KTV呢。”陈克还是手插在口袋里回道。

不知哪一根神经搭错，还没等田月回话。陈克放慢脚步，问说：“诶，你有事吗？没事一起去吧？也是一个律师，还有他在投行的女朋友，可能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你的朋友过生日，我一个陌生人去不大好吧？”田月实事求是地回答说。

陈克掏出右手抓了抓在车后排靠了一下午有点乱的鸡窝发型：“没事啊，都是年轻的。而且也都是同行。再说，你也不是陌生人啊。一直感激你带我进柏恒，正好我请你呗。”

田月笑了。她站定，略抬起头：“介绍你进柏恒你还谢我啊？还没被老唐骂够啊？”

“嘿嘿。他骂他的。我不在意。能和你们工作我还是很开心的。”陈克努力地在“你们”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田月好像没听懂。她继续说：“上礼拜全办公室都听到老唐朝你吼呢。”

“我笨呀。好像写的又不对他思路了。”陈克说。

田月认真地说：“他有时是很凶，但和胖子不一样，还真愿意带人教东西。你也别忘心里去哦。”

“我知道啊。”陈克也站定。“就是知道都说的在理，所以我就任他说，反正被骂又不会少块肉。反正我笨归我笨，他凶归他凶。我不介意的。”

田月看着一本正经的陈克，觉得好笑。她说道：“你不笨，你是善良。”

“他是好老板，我知道的。”陈克也笑了。

“行吧，反正我也没事，那陪你去唱歌吧。”田月语气轻快了起来，她耸了耸肩，示意陈克一起往地铁口走。

陈克很开心。“好，我请客！”

“废话，我本来就没带钱包，口袋里就一张一百块，一会结束了打的用。”

“不用啊，我到时送你！”陈克没看着田月，嘴里很坚定地回道。

“那行。”田月也不看陈克，低头倒也笑了。

地铁口便利店的自动门正随着人流时开时闭。

田月和陈克走过便利店门口时，他又听到店里估摸着也是无线电里传来吴克羣的歌声。

他百分之一百地确认，这次是真的歌声，应该不是自己脑袋里被绕了一整天后的回响。

吴克羣开心地唱着：

“说说说说说你爱我，我我我我我说不出口。”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