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6年8月5日，各位周五愉快！不经不觉，半个月又过去，又到了新一篇的《三塔》。上海的CLECSS朋友们，我们明天CLECSS法务聚餐见!

CLECSS今天很高兴继续连载“他/她不想说”的原创故事《三塔》的第三十四章《钱群》。今天这一章，通过钱群跟陈克的对话，可以看到律师面对裁员和失业时的无奈。看完这一章后，大家会对钱群的个性有更深的了解。《三塔》的粉丝可以在文章底部打赏给作者“他/她不想说”。

本期正文：

三塔（34）：钱群

作者：她/他不想说

原创虚构，独家连载。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绝转载，多谢配合。

（小说《三塔》所有连载前文可见CLECSS公众号“人文”栏目汇总。）

钱群懒洋洋的，靠着沙发上半躺着，朝陈克点了点头就没说话。

陈克望着屋里，也不知说什么好。满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厅里地板上满是书籍、CD、哑铃、好多不知名的材料纸片、若干皱巴巴的衣服。从厅里往卧室里张望，床上则也堆满了衣服。

“你是明天搬？来得及理吗？”陈克还是开口问了句，一边小心地拉过一把椅子小心地坐下。

钱群连眼睛都没睁开：“不用理啊。箱子里袋子里一装不得了吗？”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在沙发上更舒服地索性全身躺下，“等搬过去也还得再理一遍，现在都堆出来不就方便了吗？”

陈克开始找烟缸，却只瞥了一眼就注意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除了乱七八糟的书、杂志、零食袋和文件夹，还散放着钱群所在律师事务所的劳动合同和其他材料。在劳动合同边上，则是一只小瓷碗，里面满是烟头，加了水避免烟灰飞扬。

他抓过小碗到自己手里。先点了烟，吐了一口，才问道：“所里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钱群不说话。

陈克知道钱群不乐意，也不想勉强他，低头抽烟不语。

钱群躺着慢慢睁开眼睛。他盯着天花板。琢磨了几秒钟。回道：“老板不行啊。。。”他慢慢坐起来。站起身，毫不顾忌地踩在地板上的书和好多打印材料上，挪到陈克身边。

陈克把烟递过去，打量着头发散乱的钱群。钱群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反正是周日。而且自周一起，也暂时不用上班了。他嘴角稍微动了动像是想笑。“说是今年业务差，赶上这次经济危机。正好我合同到期，要么转提成律师，要么给三个月钱补偿走人。”

“他业务不差啊，不是一直在弄资本市场吗？”陈克把烟给钱群点上。

钱群语气里带着不屑，也先吸了口烟，才说：“他呀，之前就小气。工资已经压了很厉害了。也就年底能稍微看看奖金。9月里就在叫着‘雷曼兄弟’危机啥的。感觉他的FDI业务是受一点影响，但国内业务其实还好吧。不过正巧到了合同到期的档口，也就这么提了吧。”钱群也拉过椅子坐下。

陈克想了想，问：“你会考虑闹一下吗？”按照他几年来对钱群性格的理解，他觉得钱群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噗呲。”钱群好像被逗乐了。“兄弟，你是在建议我和国内一流的律所进行劳动仲裁吗？”他一边在陈克手里端着的“烟缸”里点去烟灰，一边看着陈克笑。“我们所还好，我也真是做得有点累了。休息就休息一下吧。你们柏恒不是也裁了好几个人吗？他们有没有仲裁？”

陈克摇了摇头：“据说遣散金给的还可以。当然每个人都不高兴，但没在办公室里闹。”

“那你还‘安全’？”钱群关切地问了一句。

陈克说：“还好，到现在老唐和其他合伙人都还在给我活。有一些还是被请走的同事之前在跟的案子。我反而比之前更忙了。”

钱群伸手拍了拍陈克的膝盖，道：“那你就安全了啊。明显因为你薪水不是最高，把那帮高薪水的裁了，让你作为一个低成本的资产先来顶一顶呗。”

“讲不清的。”陈克眼里也有了点不解。“八月里奥运会前好像就有点不对头了。”他吸了口烟，放下手里的‘烟缸’到地上。看到一边饭桌上有没开封的汽水，便走过去拿了两瓶，自己打开了，也递给钱群一瓶。

“田月算得很准啊！”钱群说。他喝了一口汽水，也继续说道：“我觉得她还是很厉害的，好像我记得今年年初她就提到可能市场要有变化。”

陈克听到田月的名字，眼里一笑。也喝了口水，才说：“她那说的是我们房地产组，出了限购啊、项目公司原则啊什么那劳什子一套文，这块业务就开始难做了呗。不过我们房地产组反而没裁员。反而更忙了，因为大陆房地产价格现在反而在涨啊。”

“那你们裁的是做哪块业务的？”钱群好像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资本市场。主要还是资本市场。我在的并购组因为田月走了，这次倒没裁人。”陈克回道。

钱群苦笑了一下。“对啊，还不是一样。‘春江水暖鸭先知’，人家美国一说不救雷曼，证券市场就下行，交易的股票下价，IPO就少。老刘也是拿这个做理由。”

“兄弟，也别太灰心。毕竟也就是一份工作。再找呗！”陈克虽说没觉得钱群没了工作特别难受，但还是想安慰一下他。

钱群没接话。他站起身，走进卧室。搬出两个大箱子，不坑身地开始装东西。陈克见状，也掐了烟，卷了袖子一起帮忙。

“婉萍姐那里放得下那么多东西吗？”陈克蹲着，仔细地把地上书和材料一摞摞分好，再传递给丝毫不介意分类，正在往箱子里塞东西的钱群。

钱群正随手往箱子里塞，回答说：“我不长住。应该先箱子搬过去但不拆箱了。过渡一下再找住处再直接搬走就是。”

陈克觉得自己还得问一下：“你钱够吗？最近上海房租确实不便宜，再找住处的话需要帮忙你说啊。”

钱群看了看手里正在往箱子里的一套《公司法》教材，翻了翻封皮注意到是2004年前的，早已不是最新规定的解读，便将那一套两本的书朝客厅一角一扔。这才朝陈克转过头：“嗯？你说什么？哦，钱！还好。”

他继续低头一边看着手里抓着的其他材料，决定是否要装进箱子，一边又说道：“之前确实没存下钱。所以现在‘失业’一下子还是得稍微省一下，但问题不大。你这不也在筹学费嘛。甭担心，没事的。你好好把学费凑满，早点过去和田月‘团聚’啊。”

陈克傻笑起来。他又递过去几本书，续道：“我还没想好。反正先存一点是一点。如果过去念书，50来万人民币还是要的。要是不念，等田月回来，正好也一个首付也差不多了。”

“哟！你小子！”钱群好像来劲了。“你考虑结婚了啊！”

陈克有点害羞：“我可还没提。反正先存钱嘛。上海现在房价涨的太快了。不早点准备可不行。”

“宋婉萍早说了，你呀，就是比我想得远。”钱群封好第一个箱子。他把很沉的箱子提到门口，再看了看屋内一角被他“归类”过去的不再想要的一堆书和文件，再回到客厅中间，蹲下来和陈克一起处理第二个箱子的装箱。

“那你和家里说过吗？念书或结婚？”钱群随意地问。

陈克回道：“结婚肯定没提啊。家里人不理解，听了小姑娘去美国念书，还以为我失恋了呢。”他也帮着钱群一起先归类，只把有关系的书籍给钱群递过去。散落在地上的杂志报纸啥的他就也往旁边一推。

“你们天天聊MSN通电话啊？”钱群问。

“MSN挂着，能聊就聊两句。电话一周一次吧。有时加班后我可以在所里用所里的座机打过去。她也到唐人街买了长途卡，可以打我手机。”陈克笑着说，略有点不好意思。

“真够甜蜜的。”

陈克不介意钱群的揶揄。他往旁边挤了挤，抓起一堆足球杂志，仔细地摞整齐了，再端起来搬到屋角。

钱群见客厅里的书理得差不多，就又站起身，从厨房里掏出两个蓝色的大塑料袋，每个能装大半个陈克。“来，这个装衣服，不用理，往里面扔就行了，反正婉萍她明天借了一小车，一次性搬过去就行。”

“好。对了，婉萍姐他们公司有影响吗？我是说经济危机。”陈克拍了拍手的灰，站起来先往厨房走去洗手。

待他回来，抓了茶几上的卫生纸抹干手，才开始帮钱群一起往塑料袋里扔进衣服。

“她还好，高管，而且和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熟了。所以安全。倒是她下面原先团队里带着分析员被裁了一半。”钱群毫不在意衣服是否皱了，直接往塑料袋子里塞。

“啊，那些小美女？都是刚毕业诶，就直接裁啊？”

钱群有点不满意了：“干吗？谁说刚毕业就不能裁员了？刚毕业或者一两年经验，裁起来成本不也好控制嘛？她们公司好像也是接到全球裁员指标的，按照人员比例算的。上海公司让新人走一批，老人不就可以留下了吗？说起来反正裁过了。”

陈克苦笑。“真实风声鹤唳啊，我不禁有点紧张了。”

钱群声音粗了起来：“你他妈慌啥，薪水又不低，而且别人往你还在派活，完全不用担心啊。”

陈克不响。

他见钱群还在一团团衣服开始往塑料袋里塞，便走到茶几那里帮钱群理茶几上的书和材料。他拿起劳动合同和下面的材料，就见到最下面的是钱群的病历卡和之前宛平路600号的出院单据。他不想刺激自己在上海最好也可能是唯一的好朋友，就什么也没说，把劳动合同、病历卡和其他一些似乎重要的东西装到地上一个还算干净的文件夹里，再走过来递给钱群。

钱群很有默契，也不再提没被续约顿时失业的事。

两人都开始长大了，都开始知道：很多事情，能拿出来随口说。很多事情，则暂时最好不要马上拿出来说。

好比钱群，就没告诉陈克，所里不和自己续约，除了经济危机的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毕竟钱群还是没经验，不经意地让所里同事知道他今年早些请假其实是在精神疾病中心接受“治疗”。

好比陈克，就没告诉钱群，田月九月开课后就和陈克联系少了。两人在MSN上往往一周只能浅浅说上一两次话。每次还没等陈克“足够热身”后来努力表达他内心的思念，田月就得赶着去上课了。

就又好比陈克，此刻，他觉得另外一件事也不方便马上和钱群说。他兜里的诺基亚手机里，其实有条老唐周六一大早发来的消息。他还一直盘算着没回。

老唐是小半个月前提的，陈克觉得吧，这是个机会，但也是个挑战，更是个风险。但内心里，他又似乎觉得，只要和老唐一起并肩战斗，总是安全的。

消息上说的是：“George，我和另外两位谈好和你提过的薪水和未来安排了。柏恒虽好，但毕竟不是我们中国人能长久的地方。怎么样，来吧？”

此刻，在这个秋天，站在钱群“高价”租来但又很快要退租的公寓里，陈克觉得朋友遭遇不顺，自己远程恋爱，老板力邀一同创业。所有情绪一起上来，倒真有点处理不来了。

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待续，逢每月5日及20日刊载，作者加班则相应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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